工作人员在中俄东线黑河首站场区巡检 来源：新华网

今天看到某公号文章，标题是“每年对华出口380亿方！俄罗斯天然气价格降了”。主要内容是：Gazprom财务部负责人亚历山大·伊万尼科夫近日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，该公司预计2020年天然气平均出口价格为133美元/千立方米，与2019年相比明显下降。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每年对中国出口高达380亿立方米天然气，对我国这一天然气进口大国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。

伊万尼科夫确实说过这话，上面的数据也没毛病，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。可是，这些话串在一起，感觉要传递的信息是：中国2020年要从俄罗斯进口380亿立方米天然气，现在俄罗斯人主动降价了，而且降价后的均价是133美元/千立方米。

中俄油气贸易的梗，每隔段时间就要被炒一遍，自媒体赚到流量，吃瓜群众被误导，留下一地鸡毛。为防止大家再被误导，今天我说一说中俄东线和中俄天然气的事。

一、均价133美元不反映对中国的出口气价

Gazprom（俄罗斯天然气公司，简称“俄气”）是俄罗斯唯一有管道天然气出口权的公司。注意是管道天然气，俄罗斯还有其他公司在出口液化天然气。俄气的管道气主要出口目的地是欧洲，中国只占很小一部分。因此，俄气预计2020年天然气平均出口价格为133美元/千立方米，主要反映的是俄气向欧洲出口管道气的价格水平。预计今年11、12月份俄气管道气出口将出现低价。

二、中俄东线2019年进口气量小，价格实惠，未来逐步增长

2019年12月2日，中俄双方元首视频连线，共同见证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投产通气仪式。中国2019年12月开始从中俄东线进口天然气。这一个月进口了多少呢？海关数据是3876吨（折约524.6万立方米），进口额是107.4万美元。算出单价为204美元/千立方米。相比于380亿立方米/年的设计进口量，524.6万立方米的进口量很小。

自中俄东线投产通气以来，截至2019年2月25日，中俄天然气东线管道累计向国内输送天然气量为8.4亿立方米。

中俄东线投产通气仪式 来源：新华网

那么，上述204美元/千立方米的价格贵不贵呢？比较去年我国中亚天然气管道进口气源的价格：土库曼斯坦255.7，哈萨克斯坦208.8，乌兹别克斯坦229.2（单位都是美元/千立方米）。而且中亚气从新疆霍尔果斯口岸到我国东部天然气消费市场，要比俄气从黑河到我国东部消费市场的管输距离远、管输费高。因此，同国内其他进口管道气价格比较，中俄东线气价很实惠。

三、中国从俄罗斯还进口大量的液化天然气

2019年，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的主力并不是中俄东线的管道天然气，而是通过船舶运输到我沿海各专门码头的液化天然气（LNG）。根据海关数据，2019年我国从俄罗斯进口LNG为251.3万吨（折约35.2亿立方米）、进口金额11.35亿美元。算出单价是322.6美元/千立方米。

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LNG，主要来自北极圈内的亚马尔项目。据报道，未来中国进口俄罗斯LNG的量将继续增长。

从上述数字可看出，中俄东线管道气比从俄罗斯进口的液化天然气价格要便宜。对终端消费者来讲，管道气还需加上国内管输费，LNG还需加上气化费。整体上来说，管道气比LNG要划算。这里不展开讲。

四、中俄东线每年的供气量如何确定？

2014年5月21日，在双方国家元首见证下，中石油与俄气签署天然气购销合同。2017年7月4日，中石油又同俄气签署《中俄东线购销合同的补充协议》。根据协议约定，2019年12月，俄气开始向中俄东线供气。

中俄东线走向示意图，图片来自于网络

协议的其他关键条款还包括：（一）供气合同期为30年。（二）采用照付不议条款，即中石油无论接不接气，都要付钱，而俄气若未完成供给，则需按协议赔偿。照付不议量一般为合同约定年购销气量的较高百分比，如90%。（三）前五年购销气量逐年增长，由50亿逐步增加到300亿立方米，第6年起每年合同气量为380亿立方米。

根据上述消息，中俄东线前五年购销气量从50亿立方米增长到300亿立方米。2019年气量太小，远不到50亿立方米。因此，2020年即为第一年，购销气量为50亿立方米。而2020年受疫情影响，国内需求偏弱，中石油可能会选择少接点气，按照付不议量的规模接气。也就是说，中俄东线管道气2020年进口量应该不到50亿立方米。

五、中俄东线的气价如何确定？

天然气和原油不一样，天然气没有“全球市场”的概念，没有天然气期货，没有“国际天然气价格”的说法。因此，中国银行也没有推出“天然气宝”相关产品。俄气出口管道气，一般会和消费国的石油公司签署类似中俄东线的长期购销协议。气价一般会采用与油价挂钩的价格公式。

图片来自于网络

所谓挂钩，翻译成初中数学语言，就是y=ax+b。其中a是斜率，b是常数，y是天然气价格，x是一般是几个月以前的某油价（可能是某原油、成品油、燃料油价格）。每份管道气长期购销协议的价格公式都是谈判出来的，公式的形式和参数有区别，因此计算出的气价也有差别。看看前面我列出土库曼、哈萨克、乌兹别克的气价差别，就明白了。

天然气价格公式都是商业秘密，但海关会公布分国别天然气月度进口量和进口额。根据这些数据，价格公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至少，中俄东线价格低于中亚管道气价格，这点还是很明显的。

中俄两国建设者庆祝跨境盾构隧道贯通 来源：中石油网站

据了解，俄气对外出口天然气，价格公式中的x是9个月前的某油价。现在5月的中俄东线进口价格，是根据去年8月份油价算出来的。而今年2、3月份受疫情影响出现低油价，到今年11月、12月，中俄东线也会出现低气价。因此，今年3月份的油价确定后，则今年到12月各月的气价，俄气早算出来啦，再加上每月气量是照付不议的。算平均数不就是道小学数学题嘛。

六、现在天然气现货价格很低，赶紧买？

有人问，近期西欧天然气现货价格为85美元/千立方米，而东亚市场的LNG现货价格指数已降至81美元/千立方米。中俄东线的气价格偏贵。

国际LNG市场有一定比例的现货，这些现货可以根据市场需求变化，灵活供给。如果市场需求暴涨（如寒潮来袭，供热的天然气需求激增），现货价格会节节攀升。不过，万一市场需求剧降，现货就没人买了。受疫情影响，天然气需求大幅减少，就出现了当前的现货LNG价格极低的情况。不过现货价格再低，长期合同也要执行，因为有照付不议条款。

中俄东线黑河穿江跨境隧道

七、总结

（一）2020年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量不可能是380亿立方米。具体来说，其中一部分是中俄东线管道气，大概不到50亿立方米。另一部分是LNG，这部分的量2019年是35亿立方米，2020年应该大体相当。未来几年，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管道气和LNG都将继续增长。

（二）133美元/千立方米主要反映的是2020年俄气向欧洲出口管道气的价格水平。该价格不是俄气主动降低，是根据购销合同中和油价挂钩的价格公式计算出来的。

（三）目前，今年中俄东线每个月的价格都已能算出来（前提是你知道价格公式）。平均价格也可以算出来，不大可能是133美元/千立方米。根据一次函数y=ax+b的特点，油价在2、3月份走低，今年11、12月的中俄东线气价是2020年的最低价。